罗东觉得有理。
叶瑾钿说:“铁料本是从石矿中发现,而这些前辈打出来的得意之作,也大多是不小心添加了石料金器等物,会不会……”
罗东马上就去找监正,索要各色石料。
乱世百年,大匠比大将还难找,好不容易笼络到两位,监正自然好说话。
只是——
“若是想要各色石料,还得找工部的石库令。”监正背起手,“这个我来想办法就好。你们就安心把库里要修缮的武器修缮好,有什么锻造武器、改良武器的新想法,就多试试。”
他念叨了三遍“多试试”。
正想跑一趟工部,右相府那边的落影却带着人过来归还弩弓等武器。
“监正,借出的武器都在这里了。”他拍了拍运送武器的车,“你找人清点一下数目,给我署个名,我也好回去交差。”
叶瑾钿一下就明白过来了。
难怪军器监这边急着找人修缮弩,原来是要清剿叛军所用。
落影把册子丢给监正之后,转头看向她:“嫂夫人也在,这两日可还好?”
他那一张娃娃脸,看起来非常有亲切感,就跟隔壁家从小就虎头虎脑的阿弟一样。
“嗯。”叶瑾钿冲他颔首,“你们可好?叛军的事情忙完了?”
说起这点,落影的脸就垮下来:“跟叛军打一仗倒是简单,可是后勤的事情、招安的事情、安定民心的事情,可真是快要把人给烦死了。”
说起三件事情的时候,他便有气无力,仿佛已经把半条命吊挂起来。
叶瑾钿安慰他:“事情总归是已经尘埃落定,你们也能舒一口气了。”
落影心里苦。
他们相爷的确是神机妙算,与扶风配合也十足默契,一鼓作气把对方的主要将领都捋下来,擒贼擒王这一手玩得顺溜。
叛军军心溃散得快,他们这边倒是士气大涨,没到后半夜就把人都擒获了。
偏偏顺着那个洞穴追下去,发现这群人居然与北宛国先前派遣的间客有交叠,里面不仅有先前被抓间客留下的痕迹,还有没被老鼠拖走的炊饼碎屑。
这意味着什么?
这意味着对方在盛京内还有接应,并且最近在这个洞穴里碰过头!
也意味着北宛国当真不安分,极有可能会生事!!
更意味着他们右相府诸将不得安歇!!!
然而,这些事情都是机密,并不能对旁人说道。
落影只能瞎扯:“可我们心里也发愁啊。这武器虽好,但是还得挑人使用。若是没有另外两位同僚伸出援手,只有我们家相爷能用这弩,可得苦战一番。”
叶瑾钿问:“相爷他……总是这样,万事冲在前头吗?”
落影小声向她告状:“可不,太不惜命了。”见叶瑾钿眉头皱起来,他又赶紧弥补,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,有些事情只有相爷能做到,我们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说完,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。
怎么越说越让人担心,还不如不说呢。
他拍了拍自己多话的嘴巴:“其实——如果是正常作战的话,会有先锋军冲在前面,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相爷冒险的。”
唔,陛下没登基之前,两支先锋军好像就是他们陛下和他们相爷带领。陛下登基之后,先锋军便合二为一,全部交给相爷来带了。
这么一想,他们相爷的确怪令人忧心的。
叶瑾钿垂眸,扫过被两人合力抬走的十六石力弩。
或许,她能想个法子。
“呃……那什么……”落影怕自己越抹越黑,赶紧打开另一个话匣子,“先生已经收到了嫂夫人带过去的桃花和信笺,他说等忙过这两天,一定抽空回去一趟,好好陪陪你。”
提起自家美人夫君,叶瑾钿眉头可算舒展些。
她问:“他这几日可还好?”
“挺好的。”落影想起他们相爷的雷霆手段,真诚道,“适应得格外好,做事周全得无可挑剔,人人称赞。”
人人称赞的相爷坐在黑暗中,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和一把雕刻的小刀。
牢狱之中无日光,唯有猩红炭盆将他双手照亮。
四下死寂,亦唯有他手中小刀“笃笃”削木,连炭火都屏气噤声,不敢“哔啵”作响。
在这样的黑暗与寂静中,一点点细微的声音,都会被放大无数倍,在耳边折磨人地鼓动,敲击耳膜。
“呼——”张珉吹走小刀上的木屑,“这么久都不说话,看来这人还是太清醒了。”
他把已经隐约透露出人形的木头收起
来,轻描淡写吩咐:“苍鹰,继续招呼这两位硬骨头郎君。”
“哗啦啦——”
链条不断摇动,却没有人声。
苍鹰从黑暗中露出一点染血的袍角,淡漠道:“是。”
一连三日,皆是如此。
第四日。
张珉手中木雕已有裙摆轮廓,他起身松动筋骨,看着被堵住嘴的二人讶异道:“啧,瞧我这记性。审讯这么几日,都忘记把你们嘴里的布抽出来了。”
他朝苍鹰一招手。
苍鹰眼也不眨,用力把布抽出来,甚至带飞两颗牙,砸落阴暗潮湿的地面上。
第一夜说完假话之后,两人便一直被堵住嘴,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说话。他们再不敢有所隐瞒,将自己知道的事儿,跟倒豆子似的抖搂出来。
录完口供,已是亥时。
落影守在门外,说:“嫂夫人提过来的汤,已经重新热了一遍,相爷记得去喝。”
张珉自然不会忘记此事。
喝汤时,暗卫交班回来汇报,说叶瑾钿到家了。
“又是这个时辰才回来?”张珉放下汤盅,眉头皱起,“我回去一趟,你们该歇的歇,该上值的记得领夜消。”
他交代完便赶紧洗漱,冲干净身上的血腥气,换衣归去。
张珉回到小院,叶瑾钿刚出浴,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湿热雾,从烛火中走出来。
小黄犬护主,压着嗓子冲他“嗷嗷呜呜”。
叶瑾钿看着庭院中的人,有些不确定地喊道:“夫君?”
“嗯。是我。”
张珉踏上内廊,缓缓走近她。
黑亮的眼眸迎着光,垂下,遮敛喧天的思念,仅放出几丝相见的愉悦。
他抬手,将她脸颊散落的发丝往后拨:“怎么还没睡?”
“那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?”
“我……”张珉眼神温软,“想见见你。”
叶瑾钿散完热雾,也懒得收拾,拉他到榻上躺着。
她伸手抱上去:“明日还要忙活吗?”
还好,人总算没瘦。
“嗯。”张珉往里钻了钻,将她揽入怀里,把下巴抵在她额头上,“约莫还要忙活十日左右。”
两人低声说着近来忙活的事情。
叶瑾钿抬脚踢了踢被子:“夫君,你觉不觉得有些热?”
她扯了扯衣领子,摸到自己脖子后面都生了汗。
张珉也热。
不仅热,还胀得十分厉害。
他轻咳两声,就怕嗓子没夹住:“是有些热。不过五月深夜也凉,你莫要踢被子,我给你打扇,睡着就不凉了。”
从橱柜翻来扇子,他重新把人抱住,将她的发丝捏在手里,轻轻打扇。
“夫君……”
叶瑾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。
她仰头,对上两片嫣红的水润嘴唇,忍不住吞了吞唾沫。
张珉喉间也涩,一阵阵干痒。
他喉结滚动,低头看她。
“娘子。”
“我想——”
第60章 总是失控,管不过来
床帏昏暗。
没有点灯的夜晚,只有幕色的一点清光在眼里游荡。
叶瑾钿仰头便对上了。
张珉对她说:“娘子,我想……亲亲你。只要亲亲就好,不做别的。”
他说这句话时,咽喉止不住上下滚动。
只是——
他的眼神不够清淡,亦不素净,带着浓烈的荤腥。
叶瑾钿总疑心他到底饿了多少天,才会有如此饥渴交加的眼神。
她不稳的温热呼吸,游丝一样缠在他脖子上,略有些迟疑。
——他过于猛烈滚烫的眼神,不像能控制住自己不做别的事情。
夫妻敦伦之事,从画本子上看与自己亲身来一遭,到底还是两回事儿。
她腿肚子有些发软。
心里也虚。
“娘子,别怕。”张珉察觉,更低头,用鼻子轻轻碰上她的鼻子,比小黄犬还要会软化人心,“只是亲亲而已,好不好?”
他的唇也近在咫尺。
说话时,若有似无轻触又离开。
叶瑾钿更渴了。
“娘子——”他用鼻尖蹭她,顺着一个方向,一下又一下,把她的心都蹭酥麻了,“我想——好不好——”
拖长的音调,自带惹人垂怜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