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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_风南渡【完结】(69)

  一部分东阳兵仍在塌口苦撑,肩扛麻袋,腿埋泥水,强撑着不让水流冲出更远。但水势太猛,已有几人被卷入湍流。

  姜辞远远站在堤前,望见那一刻,手指攥紧,目光灼亮却无声。

  她看到姬阳踉跄着被拉起,又重新冲入水边,仿佛根本不知疲倦,哪怕腿部鲜血直流。

  百姓开始撤,士兵也撤,整条堤岸边风声、雨声、奔跑声混作一片。

  此时宁陵西南的低洼区已彻底沦陷。

  水浪呼啸涌入,民居接连被淹,墙体轰然垮塌,街巷中的油灯被冲灭,无数人扶老携幼在雨中惊慌奔逃,喊声、哭声响彻半个宁陵。

  这一夜,整个宁陵如临溃城之厄。

  ......

  直到黎明破晓,天边雨势终于歇下。

  风还在刮,水未退,泥泞的堤岸上,东阳军与百姓疲惫至极,或瘫坐、或趴地,有人双手满是血痕,此刻靠着树干和彼此沉沉睡去。

  姬阳独自一人,坐在断堤之上。

  他仅一身黑衣,浸着泥浆,脚边是坍塌的石堆,前方,是已经淹去半城的废墟与断瓦。

  他没有言语,也未动弹。

  风吹动他的发梢,眼中是死水一潭的暗色。

  这一夜,他调兵亲上前线,亲自筑坝,百姓也来了,东阳军无一退却——可终究,还是没能挡住这一场天命。

  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  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是说给城池,是说给百姓,是说给所有死在这一夜的士兵。

  姜辞缓步走到他身边,没有说话,只静静坐了下来。

  她身上同样满是雨迹与泥污,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。

  姬阳偏头看她一眼。

  她望着那片废墟,说道:“你已经尽力了。”

  她语气轻,却沉得像山。

  那一刻,姬阳忽然低下头,眼眶发红,泪水悄然滑落,他像是终于撑不住了,在姜辞面前,第一次如此无助地哭了出来。

  他颤抖着肩膀,姜辞怔了一瞬,随即抬手将他抱住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
  风渐渐小了些,堤岸上的水声却仍在耳边回荡,像是久久不肯散去的噩梦。

  姬阳伏在她肩头,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,他哑着嗓子问:

  “我是不是……很无能?是不是很没用?连自己的百姓……都保护不了。”

  姜辞静静听着,手掌仍落在他背上,缓慢地拍着,像是在安抚一个困兽。

  她低下头,声音轻而温柔:

  “如果没有你,整个宁陵……早就淹了。”

  “你已经拼尽了全力。”

  她顿了顿,又轻声道:“不然,今天被吞掉的……就不止是西南那一块低洼。”

  姬阳渐渐平静下来,收敛了情绪,缓缓坐直了身子。

  姜辞侧头望过去,这才注意到他额角隐隐有血痕,而湿透的裤脚上,也沾满了泥浆与暗红。她眉头微蹙,轻声开口:

  “你受伤了。”

  姬阳像没听见似的,淡淡地回了句:“无碍。”

  姜辞不由分说地站起身,语气不重,却不容抗拒:

  “让我看看。”

  姬阳本欲推辞,但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时,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沉静的坚定,叫他下意识噤了声。

  他最终侧了侧身。

  姜辞蹲下身来,取出随身的水囊,打湿帕子,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额角血迹。纤细的手指拂过他肌肤,凉意渗入,带着几分温柔。

  接着,她跪坐下来,伸手撕开了他沾泥的裤腿布料。

  下一刻,她的手顿住了。

  那里哪里是什么无碍的小伤,血肉翻卷,一道深口斜斜划过小腿。显然是先前混乱中,被水中乱石重重撞上。

  姜辞神色一沉,低声道:“我在这里帮你简单处理一下,等回了郡守府,再给你敷药。”

  她不再多言,迅速撕开自己的里衣袖子,扯出一条干净布料,小心为他清洗血污,又用干净的帕子先行包扎。

  姬阳原本只静坐着未语,但此刻,他忽然偏头望她。

  朝阳初升,天边的云卷着一点金光。她额前的发丝贴在脸上,专注又细腻,生怕弄疼他。

  这一刻,他忽然想起了宁陵的一些事。

  姜辞总是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,她不说漂亮话,也不讨好他,但总能站在他身侧,替他想前一步,替他看远一寸。

  有一瞬间,他甚至生出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感觉——

  像是夜雨中的一盏灯,落进了他的心湖,悄无声息地,晕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。

  只是这一刻,姬阳尚未察觉。

  他只是看着她,沉默片刻,轻声说了句:

  “……谢谢你。”

  姜辞没有抬头,只回了句:

  “你是都督,是他们的主心骨。”

  “你若倒了,他们该怎么撑下去。”

  姜辞替姬阳包扎完伤口,便站起身,轻声道:“你先歇一歇,我去看看百姓那边。”

  她走下堤岸,雨后的泥水没过了鞋面,衣袍早已沾满污痕,然而步履稳健。

  路过一棵被连夜风雨拦腰折断的杨树,她停了一下,帮两个年长的妇人将堆积在枝干上的积水拨开,好让人可以坐下歇脚。

  几个受了惊吓的小孩躲在母亲怀中,不远处,有村民在低声议论灾情。

  姜辞听见了,没有回头,只挽了挽袖子,蹲在地上替一位扭了脚的老伯包扎。那老伯喘着粗气问她:“姑娘,都督怎么样了?他在前头一直没歇着吧?”

  姜辞语气温缓,却含了些不动声色的压低:“他没事,一点小伤。你们安心休息吧,前头的堤坝还得靠你们一起撑。”

  这话落地,几人都不言声了,只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  堤岸高处,姬阳坐在断坝旁,一手撑膝,一手搭在身侧破裂的石块上。他静静望着姜辞的背影,看她在人群中忙碌、低语、抚慰,面上不显疲惫,始终坚定从容。

  他目光缓了缓,又望向前方那片被水吞没的宁陵西南角,残垣断壁,房屋坍塌,水面上浮着破损的家具和残木。

  眼中倦意翻涌,却又隐隐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。

  杜孟秋快步踏着泥水奔来。

  “都督,”他微喘着开口,拱手汇报道,“刚收到水情探报,宁榆河上游雨势已停,水位在缓退。”

  姬阳抬眸,嗓音尚哑:“退了多少?”

  “较昨日低了三寸,但仍高于警线。”杜孟秋顿了顿,“推测今晚半夜前后可稳住。但堤坝重创,坝心已断,三日内若无修复之法,一遇再雨仍会崩塌。”

  姬阳微一点头,望向那塌口,半晌未语。

  杜孟秋问:“是否立刻召工匠重修坝心?”

  “重修。”姬阳道。

  杜孟秋沉声应下:“遵命。”

  他正要转身,又听姬阳加了一句:“将今日参与抢险的兵与民,全数造册登记。”

  “特别是……死伤之人。”

  杜孟秋脚步微顿,回头望向他。只见那道高大的身影,坐在断堤之上,衣甲斑驳,面色苍白,背影却稳如一桩。

  “要他们的名字。”

  “一个也不能漏。”

  “是。”杜孟秋抱拳,转身而去。

  那一刻,姜辞也恰好转头看向高处,望见姬阳正静静望着堤口。

  -

  暮色沉沉。

  姜辞坐在屋内。银霜走近,轻声道:“小姐,我问了陆司马,那天抢险,到最后确认……死了四十七人,其中三十一个东阳军,其余都是村里自愿来的百姓。”

  姜辞眼睫轻垂,许久才问:“他们的名字,记下了吗?”

  “都记下了。”银霜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册,递给她。

  “我按照您的吩咐抄了一份来。”

  姜辞接过,一字一字看。

  随后,她站起身,道:“你去拿些布匹来。”

  “小姐你这是……”银霜不解。

  “做些布条。”她语气温柔而坚决。

  当夜,姜辞点了灯,坐在屋中,亲手将白布剪成布条。她将每一位死者的名字,一笔一笔写下,字写得极慢极稳,仿佛怕他们承不起半分草率。

  银霜看她眼睛熬红,终是忍不住劝:“小姐,要不我来写吧……”

  姜辞摇头,只道:“这些人,我要一笔一划记住。”

  她写下最后一个名字时,天已泛白。

  次日清晨,堤坝南侧的老树下,姜辞带着银霜,将那一条条写着名字的布带系在枝头。

  风拂过,白布随风轻摇,像是一道道未曾言说的亡魂,在树下低语。

  她站了良久,目光沉静,之后转身离去。

  傍晚时分,姬阳带东阳军巡堤而过。

  “等等。”他忽地停住马。

  前方那棵老输,枝上系满白布,一条条顺风扬起。

  “谁做的?”他低声问。

  身后陆临川驱马赶上来说道:“是夫人今晨亲自系上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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