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姝直言问道:“上相的意思是?”
“你虽金身未成,但三十三万里的罡风都未能阻你飞升至虚天,可见心性之坚韧远非那些仙族弟子可比,你说不敢担司命之位,要我说你的路远远高于此,只是是在此之前,你需将噎鸣的神力收归。”
丹姝愣住了,差点笑出声来,噎鸣不曾视她为敌便差点夺去她的生命。
如今你让我一个金身未成的小仙去收回上古之神的力量,天方夜谭!
但推拒的话她却迟迟说不出口。
玉清上相看出她的迟疑,接着道:“古神经过千千万万年时光,她们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,而我之所以将此事交给你,是因为你是万年来唯一一个自凡尘升仙之人,丹姝,你可明白吗?“
闻言她灵光一闪,心下了然:她既非古神一族,也非后来的仙族,两不相靠可以说是赤条条孤身一人,玉清上相便是看中这一点,才将此事交给她。
“这件事确实是有几分为难你,但噎鸣是神,不是上古凶兽,你不会有任何危险,我要你去只是因为神也需要引导,她此刻无知无觉,你便要做那颗引路星,引导她将神力放归于天地,若此事能成——”玉清上相话音一顿,平地惊雷:“我或能亲自引天雷,为你重塑金身,来日再封神官未尝没有你一席之位。”
丹姝捧着生死簿的手微微发颤——
她修行千年三渡雷劫,所图便是长生之妙道,大罗金仙之位…...
哪怕脚下就是万丈深渊,但通天坦途近在咫尺,她岂有不进反退的道理?!
“丹姝斗胆,接下此事!”
第38章 口是心非(修)
玉清似乎料定丹姝会应下,赐下一枚玉简:“此乃天箓,你不仅可以凭此下凡,神力也可运用自如,你金身未成,若是此行有任何意外身陷囹圄,也可凭它重回天宫。”
丹姝抬头,便见那道玉简向她而来,化作一道灵光融于她指尖,隐隐有气韵流转。
还真是个好东西啊。
玉清上相见她将天箓凝在指尖,戏弄玩耍,忍不住催促:“天箓在手,可通行六合九洲,快快下凡去吧。”
丹姝解决了金身之事,不用瞻前顾后,整个人都松快起来,忍不住将眉一挑,问道:“上相一刻钟都不肯留我,可是还有来客?”
玉清并未反驳,笑言:“你倒是一扫方才的沉郁苦闷,都敢编排本相了。”
“可是来接任司命者?”她眼中都是狡黠笑意,似是不问个清楚明白不罢休:“上相早有安排,却苦了我生出一身冷汗。”
上方传来畅快笑意,玉清不置可否,只长袖一挥直接把人推出了金殿。
声音随风而来:“丹姝,你是个聪明孩子,莫让我失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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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门合上,大殿重归寂静。
玉清才了结此事,便见玉阶上陡然升起一面水镜。
镜中传出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:“她倒是如你所言,是个胆子大的。”
玉清小心问道:“丹姝若能办成此事,果真要将——”
“交给她不成?她资历尚浅,是否会引起其他仙族不满?”
“不满?”水镜中人却并不如此认为:“如今仙族子弟飞升已无需再渡天劫,走个过场便可入太一、洞渊、蓬莱都水司等各部,执掌律令考召、司风司雨、魁星点斗……倒是坐得安稳,丹姝凭己身闯过三十三万里罡风,修行功德远在他们之上,如何坐不得此位?!”
玉清闻言,便知他心意已决。
“况且,这个位置她能不能坐上去,还要看那人答不答应。”
……
丹姝出了金殿,笑容一敛,缓缓
呼出口气。
她与噎鸣实在是力量悬殊,若是她做不成此事,玉清应该也不好意思怪罪她吧,
若是做成了,也算白捡的便宜,差是差不到哪里去了。
丹姝如此一想,舒坦许多,背着手离去。
正想腾云却见殿外数百玉阶上一道身形由远及近,那人头戴远游冠身穿锦霞衣,眉如尽月,眼似流星。
腰别三尺玉笔,缓步而来。
这是?
方才她还问过玉清上相是否还有来客,看来就是此人了。
眸光匆匆扫过那柄玉笔,丹姝了然。
摸向了怀中的生死簿,估摸着自己也该将这东西交出去了,或许等她从凡间回来时,司命殿就会有另一位主人了。
只是不知以金童玉灵的性子是否能与这位新任司命相处和谐,不过大概是不能睡懒觉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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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思乱想时,那人与她侧肩而过。
丹姝微微颔首,却见她盯着自己停下了脚步。
这一举动突兀,不禁心下纳罕:她停下来做什么?
孟英细细打量着丹姝,忽然道:“你很熟悉,我好像见过你。”
“我叫丹姝,是司命殿主簿,不知仙友是?”
“我叫孟英,曾是地府司命,泰山娘娘的执笔,今日被玉清上相传召任天宫司命一职。”
丹姝点了点头,果真如此。
孟英再次提起刚刚的话题:“我好像真的见过你,只是忘记在何处了。”
“我此前曾在凡间修行千年,九州大陆皆有踏足,或许你我真的有过一面之缘。”
孟英的目光仍旧绕过她周身,似乎在努力回忆。
丹姝拱拱手,不想继续这尴尬的寒暄:“我有事在身耽误不得,孟仙友容我先行一步了,改日你我司命殿再叙如何?”
孟英点了点头,看着丹姝忙不迭地腾云离去,看着那人背影,她脑海中熟悉的一幕划过!
她想起来了,她真的见过丹姝,或者说她见过丹姝这张脸。
*
丹姝本想直接下凡,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挂念,云团一转,悠悠落到灵枢宫的云门前。
凡间一年,天上一天,即便自己去凡间走一趟也不耽误多少功夫,只是——
答应他的,总不能食言。
想起离开时,那人怄气的话,眸色一深:玄霄啊玄霄,你可真有本事,竟然赶我走。
只是他不知道,玄霄更有本事的还在后面呢,因为含明将她拦在了灵枢宫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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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眼前少年少年愤愤不平的样子,丹姝都要气笑了:“是他亲口所说不许我踏入灵枢宫半步?!”
含明睁大眼,圆溜溜地盯着她:“是!我家星君亲口说的,我就是拼着被打下凡去,也不会让你进去的!”
云华忙跑出来,很是为难:“丹姝仙使,实在不是我们不留情面,而是星君说,说我们若是让你踏进灵枢宫一步,便……”
剩下的话,也无需再说了。
丹姝抱臂斜倚在云门处,神色冷了下来:“好,我不进去,你们随便一人喊玄霄出来见我。”
含明气不过:“凭什么,明明是你先丢下我家星君的!”
“我不想让你们为难,但凭你们两个还拦不住我——”丹姝弹指间,灵枢宫外禁制便随之散去:“若是不想我闯进去,那就让他来见我。”
既然将她拦在外面,便不要想让她硬闯进去了,她可以哄劝,但绝不与人低声下气陪小心。
“我在此处等着,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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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明目瞪口呆,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云华见到那禁制像个摆设,便知道他家星君怕是一时气话,怕是那人哄一句便会回头。
但丹姝仙使瞧着不喜被人拿捏,是个吃软不吃硬的。
毕竟她明明可以传飞符与他,却要他二人去传话,这是硬逼着他家星君先低头……
云华赶紧应下,口中不住叮嘱含明:“万万不要让丹姝仙使走了!”
“哎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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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华一走,含明气焰顿时落了下去,将自己缩在角落,时不时地瞟一眼她。
“怎么,我长了三头六臂不成?”丹姝眸光扫过,如利剑横颈。
“不不不,我只是,只是……”含明吓得磕磕巴巴说不出话,声音弱下去。
直到丹姝将目光移走,他才敢抬头。
偶尔飘过去一眼,见她站在云门之下,正仰头看着那条璀璨银河。
星辰的碎光落在她身上,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,越发显得她眉目深刻。
笑与不笑,判若两人。
“你家星君,在生我的气吗?”丹姝仍是抬着头,轻飘飘问道:“气到竟然要将我拦在灵枢宫外……”
“难道不该生气?”含明小声嗫嚅:“我都瞧见了…你匆匆离开,星君定然是很伤心的……”
丹姝闻言脸上露出促狭笑意:“哦,你瞧见什么?”
含明耳尖一红,快要把脚下盯出个洞来,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丹姝不再逗他,语气较方才柔和了几分:“我与你家星君不曾有过什么,匆匆离去也只是因为玉清上相有召,才不得不离开。”
听见丹姝特地解释,含明眨了眨眼睛,咬着唇看向她:“那,那确实不怪你…可我家星君神伤是真的,自从凡间回来,便有些不对劲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