甫一汇合,就以夹击之势大败羌骑与凌王反军,于织金郊野逼退反军数十里。
至此,添入新兵后中军优势渐显,巫亚停云与手下“天南海北”四大心腹将领配合默契,令之所指,势如破竹。羌骑与凌王军颓势愈显。
沿青蛉水搜寻夏国清云宗主与其弟子的木比塔闻讯,更加握紧了手中所得麟霜剑。
下瞬即对着山间寒水中不停趟水搜寻的一众羌卒呼喝道:“沿青蛉水仔仔细细往下游找!一队在水里,一队沿岸追!便从捞出这把剑的位置出发,一寸也不要放过!定要将夏国的清云宗主和她的弟子从这山间翻出来!”
若然夏国清云宗主落入西羌手中,夏军士气必然大跌!
木比塔一点点拔出手中麟霜剑,剑刃寒光照耀在山间,映照着他分外秀气的眉眼。
那两人说是我羌军转败为胜的关键,也不为过。
第310章 愿为西南风
“小兄弟所指,可是你家阿姊?”
“阿姊……?”云萧不由得跟着他喃了一声。
九州旭听他喃声,强忍脖颈被他扼于手中的极度不适,仍旧温言回声:“小兄弟莫要担心,你家阿姊无恙,正在前面另一辆马车里休憩,你……”
言之未尽,一道雪白的小身影突然从马车前椽一角钻入,飞快地蹿至了马车褥榻上坐身挣起,正扼人之颈的少年身边。
雪娃儿两只前爪扒拉着云萧身上所着单薄里衣,嘴里发出“咯咯咯”的叫声。
九州旭看得惊奇:“这貂……”
云萧立时会意,目中欣然之色一闪而过,下刻甩开九州旭一把抓过叠放在褥榻旁的黑红长衣,便欲跟随雪娃儿急步而出。
九州旭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喉颈,见之,忍不住唤道:“小兄弟……”
云萧闻声回头,看向他的眼神几分警凛。
下瞬,马车内的布衣青年便觉胸口一麻,周身随即动弹不得。
九州旭一愣。
继而心震:以这少年人点穴之速,应是武功极高,当真只是隐居山野的寻常江湖武人?
眸光微微颤动,再想到那一身白衣、眉目静淡、观之纤弱如絮的盳目女子……
其周身隐有不怒亦威、沉静如山的气度。
“便言是一门宗师或也不假……”布衣青年心道。
当真只是隐居于山野的一介无名弱女子?
马车内的少年已飞快穿戴齐整,利落掀帘而去。
……
云萧看罢马车外,虽有人影但未感危机,随即迅速钻出了马车。
跳落之时扯动右臂,臂上伤口虽已愈合大半,仍旧传来一阵窒人的疼意。
他跟随雪娃儿快步向十几步外的另一辆马车行去。
此时正值日暮哺时,两辆马车相距不远,周围有数十人忙碌来去,皆着粗布短衣,额发蜷曲,竟似羌人。
云萧低头只当不见,脚步愈快。
忽然一肩垂双辫的栗紫麻裙少女看见了他,迎面便迫不及待地朝他快步行来,嘴里同时喊着什么,乃是羌语,并不能识。
云萧心中警惕,见其呼喊所对正是自己,便佯装木讷地止步在原地相候。
为免引人注目只等她近身。
阿吉手中尚端着刚刚热好的汤药,见与哥哥照料了两日的少年醒来,自是心生几分欣喜,急步上前慰问。
然一近身,便被面前一身黑红长衣的少年出手如电,往胸口一点。
周身顿时一僵,再难动弹。与此同时脸上烧烫如沸,焦臊急声:“你……”
便同马车中的布衣青年一样,少年离去时飞快出手,将其哑穴也一并点住,不让其发出声来。
麻裙少女娇圆的双目瞠大,一动不动、一字难言地柱在了原地。
四下村邻自顾忙碌,一时间竟皆未察觉出她的异样。
云萧看着雪貂飞快蹿爬进前面一辆马车内,心头立时一紧,靠近后迅速伸手掀开车帘,闪身钻入了马车。
下一瞬,目中所见便是心中所忧所思之人。
端木若华阖目躺在马车内的兽皮毯上,似有所感,侧首转向了他。
“师父!”云萧压低了声音唤道。身体同时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兽毯上的女子半扶半抱进了自己怀中。
端木眉间亦露出喜意,空茫的目中也有感慰然,任他伸手便来把自己的脉。
声低而缓:“萧儿。”
脉相平稳,尚见虚弱,但一时并无大创。
反比落崖那时好上两分,显见悉心调理过。
云萧眉间当即舒展开了两分,迅速猜到了什么,轻声以问:“师父,是这些羌人救了我们?”
端木宁声:“此一行中并不只有羌人,也有汉人。”女子方由他扶抱坐起,微微倚身在他怀中,此时亦反手把住了他的腕脉。
察觉伤势见愈,几乎已无大碍,半是慰然,半是惊诧。“你的伤势未免好得过于快速了……”
云萧听得,想到因由,眉间不动,眸色略黯一分,然语声轻柔而含笑:“得多亏二师伯临别所赠的药蛊。”
端木若华微微蹙起了眉,语声无由凝重:“此蛊之效未免过于玄奇了……医道者,凡至药,多也至毒……师姐赠蛊于你时可有言明此蛊会生哪些副弊?”
“未有言明。”云萧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女子正予他把脉的手,少年人覆有薄茧的手微微摩-挲起女子纤瘦冷白的五指。“只言此蛊在身,昼寒夜暖,晨昏如常……想到师父身子畏寒,是故日间应与萧儿少做接触,但夜寒时……”语声便低,他轻轻道:“可由萧儿暖着师父。”
端木若华听得,一愣。
少年人圈抱着她,不似往日秉持师徒之礼的环护端坐,而是几分强势地将她揽护在自己胸口。
此时姿态放松,形容亲昵。
方才被他扶抱入怀时未及觉出什么,此刻回神过来,女子心绪便不由得跳快了些许。
端木忆起那夜大雨中与他所言。
及彼时,自己仰首与他的那一吻。
恍惚惊觉,他二人已然并非纯粹的师徒之谊……
神色尚怔。少年左手五指轻转着扣进了女子右手指间。
端木刹那醒神,本能地想要挣动……然下瞬忽然触及了少年已断的左手小指指根处。
声息一静,气息便颤了一下。
后任由少年摩-挲着她的手,与她旖旎相依,十指相扣。
“师父……”身后的少年轻声呢喃了一句:“萧儿此刻可是在做梦?”
端木若华听得,心下一时更软,慢慢抬起另一只手亦覆在了少年手背上。
声轻而柔:“非是梦。”
云萧更加抱紧了她,埋首于她颈侧:“若然是梦,萧儿唯愿长睡不复醒。”
眼帘垂落,端木若华任由自己平缓着声息慢慢沉进了他怀中。
二人缱绻偎依。
——方才一刹那,师父原想要挣开萧儿的手吧?
少年人埋首不动,只当不知。双臂揽她在怀,复又更紧。
端木若华虽怜之,却终未能全然适应,心绪有些浮动,只迫自己放松周身,听之信之任之。
两人偎依良久。
“师父接下来打算如何做?”想到药泉洞中身中一箭生死不知的叶绿叶,云萧慢慢道:“可是要去羌营中查探师姐安危……再伺机寻回璎璃?”
端木极轻地点了下头。
“何时启程?”
“待你痊愈。”
“萧儿已经愈好。”
“尚未痊愈。”端木缓声道:“你我再与他们随行两日罢……为师再看看你的伤。”
云萧侧首以偎她,再道:“师父觉得他们可信?”
端木一时未言,片刻后慢慢道:“若他们不可信,你我昏迷的这两日应是已然身殒,再难多言。”
便将此前于青蛉水中被救、与这两日受九州旭兄妹二人照料关切之事一一道出。
云萧听罢端木所言此一行人于羌地、夏地的两难,想到了自己初见木比塔时之景。
“入夏的羌民……确实处境极为不易。”
端木若华听他道出彼时于秦州天水郡时所见,一时又默然。
“为师对百姓所思所想、民生诸事,皆知之过少了。”端木叹道:“户枢不蠹流水不腐,我大夏朝廷不足之处尚多,为师做的,终归还是太少。”
“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’,这不是师父十数年来能察觉并解决之事。”云萧忍不住微微蹙眉道。
端木听罢,不言。
看着怀中女子,脑中刹那间浮过一念,明知应是绝无可能,却仍忍不住述道:“师父唯余不足一年的时日了……可对?”
端木眉间怔忪了一瞬,后轻轻点了下头:“嗯。”
“师父可有想过……此刻*便随我而去……或归于谷中,或隐于山野,或寻去樱罗绝境……自此不再过问天下之事,直至了却此生。”
端木一怔。
空茫的目中亦不禁浮现出寂色。“绿儿与璎璃的安危尚且未得而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