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能有谁呢?
卲泽风不用想,心里就已经有数了,只是也不敢明说……
毕竟老虎的屁股不能摸,这大猫要顺着毛捋……
卲泽风抿着笑,语气故作轻巧,小心试探道:“洲sir,我妹那混丫头,刚让我给她去买什么……史迪仔抱鸭鸭!”
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,满脸无辜:“要不是让她绊住了脚,我早来了。”
孟长洲垂着眼,没动,也没理他。指节轻轻叩着酒杯,像在打节拍,又像在憋什么话。
卲泽风靠得太近,孟长洲终于偏了偏头,撇他一眼道:“少跟我扯了,我现在听见‘妹妹’两个字就烦。”
一听这话,卲泽风赶紧顺着说:“就是……养妹妹就是烦!我家那个,想起来我就头大!最近也经常跟我闹别扭呢。”
卲泽风一边说,一边看孟长洲的表情。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,只是皱眉,便更加知道自已摸准了他的“心脉”,继续吐槽道:
“我家那臭丫头……真是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,前一天还怕黑、怕鬼、怕打雷,抱着小兔子来找我听睡前故事。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,觉得我是个啰嗦的老大哥……”
卲泽风用自已和妹妹相处的“灵感”,劝告孟长洲。希望他这个妹控偏执狂,能接受妹妹有长大的时刻……
「再可爱的妹妹也会长大,不会永远来找你要晚安吻、粘着你一起睡……」
但卲泽风这句感慨刚到嘴边上,又赶紧咽了回去。
好悬……
卲泽风在心中腹诽道:毕竟孟长洲这个衣冠禽兽,跟一般人当哥哥的方式确实不一样。
顿住,便问:“怎么?”
“啊……没什么。感慨一下,你对妹妹真好!”
卲泽风嘴上糊弄过去,却在心里继续妹妹,不如信我就是港岛总警司。’
卲泽风说了半天,也劝慰听进去……
落地窗外,近处满是重重叠叠的墨绿色树影。远眺城市灯海,在一片深蓝的朦胧夜色里,闪着浅金色的光。海雾之下,蒙着一层光晕。
卲泽风刚想松口气,谁知,沙发里那月棠她……查到了梁涛升的案卷。”
“啊??”
听到竟然是这件事……卲泽风瞬间后悔,刚刚坐得离孟长洲太近,这会儿想躲远一点都来不及。
【梁涛升案】这个话题的危险程度……就连卲泽风,也得深呼吸三次,斟酌措辞,不敢轻易回话。
落地窗外,城市夜景繁华如旧。
主入口处的红毯已经铺展,宾客穿着亮丽的礼服、珠光宝气。有些殷勤早来的,已经站定在礼仪引导区。
鲜花、灯影、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,一派歌舞升平,仿佛今晚只是另一场风平浪静的外交酒会。
可卲泽风却觉得,今晚的红毯,已经像审判之路……谁站上去,都得脱一层皮。
卲泽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: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他很清楚这桩案子的分量:
孟长洲掌权后,曾让卲泽风暗中调查过一批封存多年的旧案。邵家三代供职警署,人脉遍布各港岛个警局、公署。卲泽风是邵家最得宠的小儿子,从小开口拜托叔父、兄长的事,几乎没有被拒绝过。
可唯独查【梁涛升案】,却是他生平第一次碰壁。
他打过无数通电话,甚至登门拜访十几次,换来的不是敷衍打太极,就是暗中劝退:
“这件事,别问。”
“阿风,这案子……总之不是我们能管的。”
最终,竟是一位早已过世的马湾水警留下的手写出警记录,成了整起案件中唯一没被抹除、没被篡改的遗珠线索。卲泽风顺藤摸瓜,逐一追查比对,终于得出一个几乎无可辩驳的结论:
梁涛升根本不是“过失杀人者”,而是被人设计、顶罪入狱。
一直在背后处理【梁涛升案】那家挂名小公司,其实就是卲泽风暗中负责,替孟长洲运作的。
他早就知道,江斌和孟长洲之间的关系,非同一般。
却也更知道,这桩案子的秘密,绝非外人能够想象的那么简单。
起初,他也想不明白:
孟长洲明明知道江斌是当年诬告梁涛升的人,是江月棠的亲生父亲,却又一边默默救着梁涛升,一边……养着江月棠,甚至出钱让她给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仇人治病、续命。
他曾暗中观察很久,冷眼旁观,才慢慢猜出点端倪:
孟长洲大抵是恩怨、爱恨两难全……
但这事,猜透了也不敢说透。
这哪是查案?根本是葫芦僧判葫芦案……
能做的,就是不掺和,不多嘴,甚至不出主意。
孟长洲要把两代人的恩怨交错成一团黏黏糊糊的网,他就不当那把斩断乱麻的快刀。
幸福的兄妹总是相似的,不幸的兄妹各有各的不幸。
孟长洲没有照搬幸福兄妹的做法,而是另辟蹊径……他找没找到通往幸福的道路?难说。
但能像他这样,把兄妹关系搞成爱恨不分、一笔烂账的,确实“独一无二”。
卲泽风只觉得,自已心理学只学过犯罪心理学这一门,还是不够……
回头真该修修恋爱心理学。
“难不成洲sir是那种,‘恨谁就把谁养在身边虐’,结果反倒爱上对方的怪胎?”
但其实,卲泽风猜错了事情发展的顺序。
他高估了孟长洲在无证状态下的推理能力,更准确地说,他低估了这个男人自欺欺人的本事。
在获得卲泽风提供的关键性证据之前,孟长洲其实早就怀疑过江斌,但是他……就是不愿意相信。
孟长洲习惯了与世界保持绝缘,只是旁观、博弈、操控。这么多年,他都觉得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柔情的瓜葛。可妹妹、小月棠,是他唯一破例留下的温度。
孟长洲宁愿自欺,也不愿从她身上收回这点温存。更不相信,养出来江月棠这样乖巧、天真的小姑娘的,竟然是个人渣。
在很多个深夜,他坐在床边,听她在梦里咕哝着不清楚的话。她呼呼大睡后,最喜欢把身子缩成一团……
头发乱乱的,却毛茸茸地贴在他手臂上。那副样子软得不像话,安静又黏人,仿佛只要一碰,就能轻飘飘地溶进他身体里。
他曾经那样宠着江月棠这个妹妹……轻不得、重不得,凶她一句都舍不得。怕她在孟家受一点委屈,甚至都怕自已宠她过了头,一旦越界,她会被外人非议,说她“勾引养兄”……
直到孟长洲亲手拿到那份关键证据:江斌,正是当年作伪证、将他亲生父亲送入囹圄的那个人。
而那个他曾一手护着、捧在掌心的小姑娘,
竟是那个罪人的亲生骨血。
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:她甚至愿意为了救江斌那个畜生,不惜一切,连自已的清白都可以不要。
心甘情愿地走到他面前,甘为情人,只为换他一纸签名、一次救命的施舍。
那三年荒唐,是恨她?
厌恶她是恶人的女儿吗?但他又继续日日把她带在身边……
他给自已的解释是:方便夜夜磋磨她的自尊……
是看不起她不知廉耻、自轻自贱吗?
可他又死都不许旁人多说江月棠一句,哪怕她“地下情人”的身份,他也坚决不会向外泄露分毫。
可他并没有因为看她被自已折辱而感到快乐,看着她皱眉落泪,反而像连着心口一样钝痛。
他想不明白……自已到底是怎么了……
他不是向来手起刀落、杀伐果断得很吗?想弄死一个人,不需要第二次。
想救一个人,也只一句话的事。
可是妹妹……她不一样。
她是他唯一一次,把人推下去后,又心慌意乱想亲自跳下去救的。
他疼她、爱他时,还不知她是谁。一切都出于真心……
直到真相摆在眼前,拿到证据那天,他才知道这段关系原本只能有——恨。
但为时已晚。
这份感情,已经不是他的理智所能控制的了。
那杯酒他盯了太久,竟有些头晕。
是酒的错吗?不全是。
他现在甚至还记得,女孩熟睡时那双小手露出的指尖,乖乖地蜷在他臂弯里,静静不动。
他在她身上种下过太多细节,现在全反过来噬他。
半晌,孟长洲盯着那杯微微震荡的琥珀色酒液道:“我是不是……应该做回一个哥哥了?”
可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,他却将手中的尾戒,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。
卲泽风还没回过神,就见孟长洲已起身,掏出手机,划开锁屏。
孟长洲低头看了几秒,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,情绪不显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静:
“去通知宴会协调那边。我在等妹妹,今晚她和我一起吃饭。*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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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会尚未正式开始,主厅灯光只开了三成,宾客陆续抵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