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松年吓了一跳,脱口而出:“这不是正好被瓮中捉鳖了?”
有大福在,周围有人靠近就会被发现,所以他们不担心会被人听了去。
江抚眉叹了一口气:“兄长好歹也是受人追捧的风流才子,能不能在用词方面稍微严谨一点。”
白松年急得团团转,压根没心思和她开玩笑,“我说你就偏要来这么一出,我家老爹在朝堂也有些朋友,还有你那个师兄,大小是个朝廷官员,都可为你所用,为什么偏要来惹叶叙这种疯子!”
“因为不够啊。”江抚眉淡淡道,“我所谋之事甚大,只是普通官员的分量可不够,唯有敦国公府这样的深厚的背景,叶叙这样的帝王心腹,才能在大厦将颓之时,护我一条性命,助我完成毕生心愿。”
“可……”白松年想说什么,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,因为他知道江抚眉所说的,字字在理,都是事实,他无力改变什么,只能在团团转之后叹一句保重罢了。
而与此差不多时辰,敦国公夫妇在书房也急得团团转,叶叙刚一进门,就被他们抓住,这两口子几乎哭出声来,指着桌子上的盒子对叶叙说:“你快看看,她给我们的礼物!”
叶叙走上前去,拿起那只锦盒,只见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枚玉坠子,那玉刻着双生鲤鱼,栩栩如生。
天下刻着鲤鱼的玉坠子多着呢,这一枚之所以让国公夫妇如此焦虑,是因为那玉坠子上还刻着“弘文亲笔”四个字。
弘文是高祖的字,这枚印章便是他的私印,换句话说,这枚双鱼玉坠子,乃是皇室圣物,高祖至爱,民间绝不敢伪造,做不得假。
“当年我生下小乖,陛下钦赐这枚坠子,以示恩宠,我绝不会认错,叙儿,她当真是假的吗?”国公夫人捂着心口,表情极其痛苦,“她是真的吧?是我的小乖吧?”
叶叙放下那枚坠子,笃定道:“她是假的。”
国公夫人闭上眼睛,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。
“那这坠子,从何而来?”老两口并没有怀疑叶叙的话,他们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亲生女儿的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冒牌货身上。
叶叙眼光冷冷:“与我们之前所料不差,此人敢冒充小乖,必然是有些倚仗,今日表妹故作挑衅,果然就逼出了这枚信物,换句话说,这女人不是小乖,但接触过小乖本人。”
“所以小乖真的没死对不对?”国公夫人哭道,“可是我亲眼看见那人杀了小乖……”
她又陷入沉痛当中,国公爷连忙拉住她,问了一个关键问题:“那么小乖现在在哪里,你要不要把那个女人关起来,严刑拷问?”
叶叙略一思忖,否定了这个想法:“她敢拿出玉佩,就说明小乖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,如果我动了她,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,或许会伤到小乖。”
敦国公悲伤道: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是啊,我们的孩子……”国公夫人已经哭到几近晕厥。
叶叙只好先扶她坐下,宽慰道:“且不要担心,虽然我们暂时不知道小乖在哪里,但我敢肯定小乖必然安全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确实,无论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,都必须依靠国公府嫡女的身份,那么小乖就是她最后的筹码,她不会轻易伤害她。”
这么一说,敦国公两口子心里总算稍微舒服了一点,敦国公长出一口气,说道:“叙儿,全靠你了。”
叶叙眼底闪过一丝血色,他沉沉道:“欲让其听话,必先让其崩溃,那个女人想做我国公府大小姐,享尽荣华,她可知道,这荣华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握在手中的。”
敦国公夫妇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,他们对视一眼,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意思。
江抚眉怕是不会好过,不过她居然敢顶替小乖的身份,还把小乖藏起来,那就该付出代价,饶是好脾气的国公夫妇,也暗暗握住了拳头,他们真的好思念自己的女儿,但是叶叙说了,还不到时候,他们也只能忍耐着爱子之心,与江抚眉虚与委蛇。
叶叙进院子时,江抚眉正在收拾自己常用的一些首饰,屋子里的盒子被整整齐齐放在置物架上,多数盒子都是打开的,里面装满了冒尖的珠宝,华贵之气将整间屋子都衬得亮堂三分。
略略扫过满屋子的珠光宝气,叶叙随手拿起一枚碧色玉珠,随意把玩一会儿,道:“上等暖玉,这么大的一颗珠子实属罕见,价值在千金以上,我近日应酬多,便先拿走了。”
如此明目张胆霸占他人财物,无礼粗鲁傲慢,令人发指。江抚眉愣了下,似乎没想到叶叙竟是这般蛮横之人,不过寄人篱下的她早就有了忍辱负重的觉悟,更何况讨好叶叙,将来才能获得叶叙的支持,所以也只是微愣一下,她便顺从道:“哥哥若是喜欢,便送与哥哥了。”
叶叙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,露出一丝丝餍足,而后便是更多的戏谑,他轻挑道:“哦?妹妹好生大方,既如此,我便也不客气了。”
他随手扣上几个盒子的盖子,道:“一会儿把这些送我院子里。”
他话语里是轻描淡写,但那几只盒子里的东西价值何止万金,江抚眉心惊肉跳,不明白为什么叶叙突然就来搜刮一番,这还是她进府第一天,不禁脱口而出:“哥哥缺钱?”
叶叙闻言轻笑起来,他一步步走向江抚眉,带着满身若有似无的血腥气,长年暴戾与杀伐,更是将他周身气质浸染地凌厉无比,那些血腥气也跟着浓郁起来。
他每走一步,江抚眉的心跳就加快一分,她看着这煞星越走越近,直到她眼前站定,伸出一只过于白皙,又过于修长的手。
那手上,沾了多少条人命呢?江抚眉想着,那只手却放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,指尖微微用力,迫使她抬头对上叶叙可怕的双眼。
第5章 恶意
“我的好妹妹。”叶叙的语调近乎妖异,“国公府这么大,用钱的地方这么多,仅靠一点点俸禄,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,好在婵姨娘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东西,这些年倒也过得去,如今她那边已经没什么可用的了,我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补上这么大的亏空,还好你来了。”
他的手指在江抚眉的下巴上重重摩挲了几下,这种近乎非礼的行径让江抚眉非常不舒服,她从他的钳制下挣扎出来,忍住满腔的恶心,顺从道:“既然哥哥需要,我便让人送去哥哥院子里,只是我一路跋涉,这会儿已经很累了,还请哥哥先回,我要休息了。”
叶叙歪歪头,将捏过江抚眉下巴的手指抬到鼻下,登徒子一般嗅了嗅,笑道:“妹妹喜欢茉莉香,是用了茉莉油的浴材吗?也一并送哥哥一些吧。”
如此言语,相当混蛋,索要浴材这样私密的东西,几乎和调戏差不多了,江抚眉脸色一红,撇过脸去,双眉紧促,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。
大福不知从哪里跳进来,见江抚眉满脸委屈的样子,立刻就要对叶叙出手,她身法极快,叶叙却好像并不打算躲闪,依旧带着戏谑的笑意站在原地。
江抚眉心头一跳,她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得罪叶叙,不仅是她的大业需要叶叙,更重要的是以叶叙的狠辣无情,绝不会放过大福。
她连忙出声阻止:“大福,不可。”
大福的拳头便生生止在了叶叙面前不过三寸处,凌厉的拳风带起几缕墨色长发,叶叙唇角含笑,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,眼底的戏谑变成了嘲讽。
“妹妹莫要忘了我要的东西,另外……”叶叙毒蛇般的眼神轻扫过大福,“身为叶家大小姐,自然要懂规矩,每日晨昏定省,对父母,对兄长,务必恭敬。”
他转身便走,边走边留下一句悚然之言:“好好约束你这丫鬟,别等哪天突然不见了,徒惹心忧。”
这是死亡威胁,江抚眉猛然抬眼,双拳拢在袖中,咯吱作响。
大福跑到江抚眉身边,伸手指着叶叙离去的方向,气恼道:“他,很坏!”
江抚眉握住她的手,拉着她到床边坐下,眉间愁云凝聚,她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把折扇,展开了给大福看。
那折扇看上去已有年岁月痕迹,展开来的扇面上褶皱深深,甚至有些磨毛,看得出时常被主人打开来看。
“日月经天”,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落入眼中,这四个字看似随意写就,笔锋过处洒脱不羁,似含醉意,可若是白松年这样的大家观之,则会看出笔锋之间暗含筋骨,烈性十足,好似一身傲骨磨成墨,在洁白的纸上杀伐予夺。
江抚眉轻轻抚摸过那四个字,对大福说:“他能写出这样的字,不该是那样放荡轻浮的人。”
大福看不懂字,也不明白江抚眉话中的深意,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,再次指着门口的方向,重复道:“他,很坏!”
江抚眉没有再多解释,只拍着大福的手背哄着她,思绪却好像随着叶叙飘到了门外。她很是想不通,叶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,又为什么敌意满满,纵然怀疑她的身份,又或者是不喜欢她,只要把她赶出去,或者干脆弄死她不就好了,何来的欺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