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出了门的叶叙,敛去一身放荡,对早已等在外面的裴青道:“不是为财,这个女人有别的目的。”
他方才敛财之时,注意到了江抚眉眼中的诧异,可却也只有诧异,没有半分不舍或者纠结,这说明这些财宝对于江抚眉来说并不是太重要,即便它们价值连城,随便拿出去一件,都够平民家庭数年吃用。
裴青接话道:“为了王府儿媳的身份?或是别的什么?”
“若是前者,倒也还好。”叶叙随手摘下一朵琼枝花,“若是后者……”
他咳了几声,没有说下去,只是指尖那朵洁白的小花不知何时被碾成了碎末,随意扔在地上,与残雪相融,死得了无痕迹。
傍晚的时候,江抚眉去给国公夫妇请安,之后又去了叶叙院子里,把他要的东西悉数送上,叶叙随手扒拉了两下,嗤笑道:“妹妹的浴材好生金贵,一点都不舍得给我吗?”
江抚眉低头道:“浴材是女子私物,还请哥哥不要……啧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就被再次钳住了下巴,叶叙手劲颇大,在她的下巴上擦出了一抹红痕,雪色肌肤之上,看上去竟有些暧昧。
叶叙低声开口,嗓音里带着危险的诱惑:“整个国公府都是我的,你既是国公府的小姐,自然也是我的,你的东西,我如何用不得?”
他手下用力,把江抚眉带的一个趔趄向前,整个人跌在他的怀里,被他死死箍住。
“好妹妹,不要挣扎,你既敢来,就要认命。”
他的鼻息近在咫尺,温热的气息令人又怕又羞,江抚眉红着脸奋力挣扎,倒没怎么用力就逃出了叶叙的桎梏,这大概是因为叶叙身体状况不佳的缘故,被江抚眉推开这样的力度,就让他再次咳了起来。
“哥哥身体不好,我先回了。”江抚眉匆忙转身离开,不敢再回头看。
裴青从屋里走出来,看了眼江抚眉的背影,又检查了一番她送来的东西,道:“没有毒,不过这是什么?”
他翻到一只广口瓶,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,颇有些惊讶:“上好的川贝母,这是给你止咳用的?”
先前叶叙可并没有要这东西,显然是江抚眉听到他的咳嗽,自作主张送来讨好他的。
他微微一怔,想到之前对那女人的欺辱,随即恢复神色,随手拿起一卷卷宗缩进宽大的躺椅中,轻声道:“我屡次欺辱于她,她居然都忍下了,还能讨好示弱,这女人还真是……”
叶叙顿了顿,眸子里恶意满满,给出两个字评价——
“卑贱。”
裴青嗤之以鼻,随手将那瓶川贝母扔到一边,低声道:“主人什么好药材没有,需要她献殷勤?听说下午表小姐也去了她那里,带了不少首饰回去,这女人还真是好欺负。”
见叶叙不再说话,裴青知道他要忙正事了,便不再打扰,只又提醒了一句:“冬日天寒,主人还是注意保暖吧。”
叶叙没有理他,他也习以为常,轻手轻脚的出去了,还带上了门。
江抚眉在国公府做低伏小,乖巧温顺好脾气,整日里谨言慎行,不敢出一点差错,除了忙活开店的事情,就是老老实实呆在府里,如此过了数日,国公夫妇把江抚眉叫过去,说是要商讨接风宴的事情。
国公府找回大小姐的消息在京城热度不减,这件事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,接风宴就是这样一个作用,他们会把京城所有排的上号的名门望族喊来吃饭,借机把江抚眉介绍给她们。
总之,江抚眉以后也是要在京城贵女圈里混的,早些认识圈子里的人,没什么不好。
江抚眉非常爽快地表示全凭他们安排,打入京城贵女圈是非常有好处的一件事,且不说世家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,各家主母都要维持面子上的夫人外交,就说对于江抚眉的生意,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抓住客源的机会。
见她配合,敦国公夫妇也开心,忙着张罗起来,选了个好日子,这宴席就办了起来。
这一日国公府延续了喜气洋洋的做事风格,院子屋子里挂满了大红灯笼,处处张灯结彩,国公夫妇再次化身两个红包套,在门口迎宾,满面红光,好不欢喜。
前来的宾客有男有女,大雍朝男女虽然不能同桌吃饭,但是也没有那么严格,只在院子里设置几扇屏风,将男桌女桌虚虚分开,事实上哪边说了什么话,也都是听得见的。
男桌那边且不论,女眷这边江抚眉站在显眼处,有女客到访,便有国公府的嬷嬷为她一一介绍,那嬷嬷是国公府的老人了,十分耐心周到,早在看见人的时候就要和江抚眉说上几句,话里连着此人喜好什么,身上发生过什么不一样的事,与哪家什么关系,都会说到,保证人未到眼前,江抚眉就能在心中给她一个轮廓形象。
只是人实在太多,关系又实在复杂,江抚眉还是一个头两个大,一边努力记住这些人的名字,一边摆出柔顺可亲的模样一一问好,一一见礼。
等到场中人来了大半,江抚眉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珠儿。
嬷嬷善意道:“小姐莫担忧,记不住也没关系,老奴会一直在小姐身边的。”
江抚眉谢过她,只听大福在旁边边吃鸭腿边说:“大福也记得。”
江抚眉便笑了,揉揉她的头发,哄道:“好大福,最聪明了,只是你是不是少吃点,一会儿宴席上还有许多好吃的,这会儿吃饱了,你可就吃不下了。”
国公府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有什么约束,纵容她在宴席前就开吃,这让大福非常开心。
两人正说着话呢,就听嬷嬷轻声说道:“小姐,贵客到了。”
江抚眉抬眼看去,只见一衣着华贵发髻高挽的清瘦女子在众人拥簇下款款走来,她样貌极美,只是面上不带表情,显得有些生冷,再看她抬脚落足,每一步的大小都好像提前丈量过一般均匀,姿态端庄到有些刻板,很容易就能猜出她的身份。
江抚眉心头一跳,终于来了。
第6章 请帖
宴席中最后出场的往往都是身份最尊贵的人,眼下除了不会出席的皇室人员,最尊贵的女人就是摄政王府的那位长媳,户部尚书李景时的妻子,江抚眉未来的妯娌,沈明蕙。
承平王妃身体状况不佳,在生下李景渝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,到如今已有十余年,如今承平王府的夫人外交全靠沈明蕙游走其中。
沈明蕙作为京城贵女典范,一举一动都透着严格教育下的刻板,哪怕是见到江抚眉时的笑容,也像是画出来一般,虽然亲切,却没有亲近感。
见到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,江抚眉心中酸涩,面上却微微一笑,上前拉住沈明蕙的手,热络道:“沈家姐姐,久仰大名。”
嬷嬷心里一惊,想出言提醒江抚眉喊错了称呼,应称呼为世子夫人,或者李夫人,就算是要喊一声姐姐,也不可冠之沈姓,那是沈明蕙娘家的姓,女子出嫁从夫,这不合规矩。
而沈明蕙是最为刻板之人,听了这样不合规矩的话,定然不悦。
可是出乎嬷嬷的意料,沈明蕙面色淡然,并未表现出不悦,而是按照从小学到大的贵女礼仪回了个微笑,道:“恭喜江小姐玉叶归枝。”
江抚眉暂未入叶家族谱,尚未随敦国公姓,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,沈明蕙这般称呼一点错都没有。
沈明蕙身后还跟着几人,其中一男子芝兰玉树,俊逸非凡,只是面上表情颇为冷漠。沈明蕙介绍道:“这是我夫家小叔,景渝。”
说着她微微侧身,将李景渝让出来,又道:“你二人有婚约在身,本不该这般唐突见面,只是家夫今日有事脱不开身,便请他代劳,送我过来。”
李景渝看上去像是被绑来的,面上没有欢喜不说,连对这位八卦中心的未婚妻的好奇都没有,只随便拱了拱手,应付道:“见过江小姐。”而后也不等江抚眉回应,便低声对沈明蕙道:“长嫂请入座,有事只派人来喊我便是,我先过去了。”
他这般行径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了,沈明蕙眉头动了动,只是到底不好在外人面前教训小叔子,只好作罢,对江抚眉说:“他向来这个性子,你不必介怀。”
江抚眉浑不在意,她早听说过李景渝的性子,直到他少有朋友,与整个贵族圈子格格不入,因此早有心理准备,她提都不提方才的小插曲,只说:“姐姐快请入席,早听说姐姐爱吃桂花糖芋苗,今日席间特地为你备下了。”
沈明蕙动作微微一顿,这道甜食是她母亲最拿手的菜肴,她的母亲来自江南,性子温婉,整日里带着笑,从不与人起争执,就算是她那位严苛古板的父亲,在母亲面前也会情不自禁柔软上三分。
沈母天生不会说话,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家人的爱意。沈庄对孩子严苛,每当孩子们被训斥了,泪眼汪汪瘪着嘴去找她,她都会温柔地抱抱他们,再为他们做上一碗桂花糖芋苗,也给沈庄送上一份,软糯香甜的芋苗入口,带着桂花的清香,在任何时候都能化解人心底的委屈煎熬,也能让沈庄放孩子们一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