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文澜没有出轨,相反,她大概率是要逃跑。”
“但如果只是逃跑这么简单,郑延海应该不至于杀人,”李遂皱眉,“他真正的杀人动机,我们仍然不得而知。”
司潮暂时也没有答案。
“陈叙当时去岛上做什么?为什么要女扮男装隐藏自己的身份?”司潮沉吟着说,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‘陈叙’应该也是假名字,所以,远舟阿姨那么多年都查不到她的信息。这些剩下的谜团,我们可能也只有找到她是谁才能解开。”
可是她没有尸首,没有留下生物信息,没有任何记录,甚至连唯一的名字如今也被证明是假的,根本无从找起。
茫茫人海,到哪里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性?
两人颇觉棘手,不由一时沉默。
房间里的电话适时响起,李遂接起来答应几句,转头问司潮:“你点的外卖?”
司潮才想起来,点点头。大概是司潮房间没人接,前台才找他这边来。
“我去拿吧,”李遂起身来,才想起回头问,“有我的份吗?”
“你也没吃饭?”司潮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我……我以为你已经在外面吃过。”
“那你吃不完的给我。”李遂自然地接道。
以前岛上条件有限,司潮从小就吃得不多,李遂经常吃她的剩饭,早已成习惯。话一出口,他才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妥,想再解释两句,又更显得欲盖弥彰,一番欲言又止,干脆逃也似地开门出去。
没两分钟,李遂提着外卖袋回来,脸上终于浮起些喜色。他迫不及待地放下食物:“我刚才等电梯突然想到,司文澜在日记里提到陈叙是唯一能救她的人,是不是说明,陈叙的身份应该不普通?”
司潮点点头:“我想过。可如果是警察,不需要隐姓埋名。不过除警察外,还有什么身份能救她?”
“如果她是有身份有工作的人,死后不可能没人找,”李遂皱眉思索,“我猜陈叙这具沉海的尸体背后,应该有一个苦苦寻觅十几年都没找到下落的失踪记录。”
“你先吃吧,”李遂抓过手机,“我打个电话看看。”
他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号码拨通,跟那头说道:“吴局,我想请您帮我个忙,找一个人。”
“我需要02到04年这两年,千宁县20到50岁之间的女性失踪报案记录。”
“她应该是一位职业女性,有固定工作,至今下落不明,仍然登记为失踪。如果没有符合条件的,就扩大到千宁市,如果再没有,就扩大到南安省,”李遂请求道,“麻烦您让下属把她们的信息都汇总给我。”
“对,明天之前。谢谢,谢谢吴局。”
挂断电话,司潮已经吃饱喝足,放下筷子。
她见李遂态度少见地谦逊,不由好奇问道:“你找的人是谁啊?”
李遂从早上过后一天没吃饭,也不介意,直接就着她剩下的食物狼吞虎咽。
“我请求分配到长汐屿的时候,市里的分局领导找我谈过话,希望能争取我至少留在市区,就是吴颐君局长,”他咽下嘴里的饭,“06年我阿妈牺牲时,她就在县局刑侦队,对案情有所了解。听到我的理由后,她才选择支持我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司潮惊奇道,“你其实是在长汐屿派出所当内部卧底?”
李遂无奈一笑:“我们可不这么说。”
“那长汐屿的命案呢?能不能让她帮忙?”
“她是市分局的,长汐屿不归她们管,”李遂摇头,“在系统里查个记录是小忙,命案就属于越级上报,事情不是这么办的。”
司潮似懂非懂地哦一声。她还没上过班,多少有些理想主义。
规章、流程、程序有时候比事情本身重要,系统越大,效率越低。
“等等吧。明天我们要动身回长汐屿,会再次断绝通讯,”他若有所思,“不出意外的话,希望明早会有消息。”
司潮点点头,没再说话,房间一时静下来。李遂回身弯下腰,开始娴熟地收拾狼藉的杯盘。
她的视线顺着桌面落到他手上。他肤色原本就比一般男人要白,袖子松垮地挽到小臂处,紧实的肌肉浅浅浮出一层分明的青筋。
因今天本来要去汇报,李遂穿着稍微正式的浅蓝色衬衫,回来后嫌热,便将领口的钮扣解开一颗。从司潮坐的位置,恰巧能窥见清晰的锁骨轮廓,宛如两座凹凸有致的山丘。
她的目光只停留一瞬,如同蜻蜓点水般,便立刻转眼看向别处。
“李遂,你现在可真不像之前那个老油子。”司潮半是由衷,半为没话找话,“看来还是我看走眼。”
“那只能说你太不了解我,”李遂不咸不淡地刺她一句,“我还以为好歹相识一场,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。”
司潮露出促狭的笑意:“不是你说的吗?人总会变。”
“你如果早正经一点,我也不至于一次次自己往死胡同里钻,”她不依不挠地数落,“就连郑延海留下的这唯一线索,我还是去福利院无意中看到她们表演女扮男装的舞台剧,才反应过来的。”
“你今天还去过福利院?”李遂抬眼看她。
司潮点头:“从监狱出来左右没事,就想着去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当年不知道的线索。正好遇到她们办三十周年院庆,我就和杨妈妈一起看文艺汇演,顺便帮帮忙。”
林远舟送郑宁潮去福利院后,李遂住校忙于学业,没有和她一起去过。
“说起来,以前阿妈每次到市区,都会顺道去看你,偶尔时间仓促来不及,甚至都不会去初中部找我,但一定会去福利院。比起你啊,我才更像那个顺便的。”李遂神色感慨,“她一直都很记挂你。”
司潮微微怔忡,不由低下头。
“没事,我们已经在她未完成的路上前进一大步,”李遂知道自己有点失言,赶紧安慰道,“她一定不会白白牺牲。”
想到今天活动上的那一幕,司潮猛地抬头:“你知道林远洋这个人吗?”
“知道啊,有名的企业家,”李遂顺口答道,“他的远洋集团是千宁纳税大户,经营范围横跨建筑、旅游开发、物业管理各种领域,挺大的一个公司。”
“听杨妈妈说,林远洋给福利院捐了很多钱,是个大善人。”
“坊间传闻他好像信佛,确实热衷于做慈善。”
“他是长汐村林氏一脉出去的吗?”司潮追问。
这个猜测今天一直在她心底盘桓,但她始终没有机会向杨逸慈求证。何况,对方也不一定知情,还是问李遂比较稳妥。
李遂想想,肯定地点头:“对。我没记错的话,长汐屿的旅游开发,也是远洋集团负责的。”
“啊?”司潮大吃一惊。
如李遂所说,远洋集团是千宁市的著名企业,老板又是出自长汐屿林氏的同族,会中标倒合情合理,也算回馈家乡。
但她总觉得,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。
第41章 云开雾散
凌晨时分, 司潮和李遂悄无声息地靠岸。
早雾尚未完全散尽,虽然没有再下雨,岛上仍然笼罩着连绵阴云。村庄与背后的山岩静默无言, 趴伏在晦寂的晨光中,宛如精疲力尽的蛰伏困兽。
外有天灾封锁,内有死神凝视, 无论是这座岛, 还是岛上的人,都已像孩童手中的橡皮筋,紧绷到接近极限, 亟待崩溃。
尽管返途还算顺利, 但这趟冒险离岛的收益终究有限,未达预期, 司潮的心情反而比去时更沮丧沉重,一路都没怎么说话。
两人停船下锚,上岸向村庄的方向走。甫一冒头,雾中不远处就陡然有人出声喝道:“谁?!”
李遂辨认出声线, 忙出言安抚:“是我, 李遂。”
灰茫的雾中慢慢浮现两道身影,是陈阡和另一名男警小李。
“师兄?!你大早上的, 跑这里来干嘛?”陈阡心下稍松, 嬉笑着打招呼,一眼瞅见两人身上溅有海水,神色微变,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前晚离开之际,李遂已安排好所有工作。故昨天白天他没有露面,同事都只以为他在家补觉或出外勤, 没人发觉异样。
李遂笑笑,也不解释,一贯的以问答问:“今天又是你俩值班巡逻?”
“我想着年轻人能熬嘛,就和他们换班,减轻点大家的压力,”陈阡伸手一指,“这不,正要回派出所交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