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少临走前可以拥有一个拥抱也好。
就是不知瞿少侠会不会……
“只是告别的话那当然可以喽!”
“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,来~”
俊俏风流的儿郎朝着她张开双臂,慷慨地满足她最后的要求,月安心田颤动不一。
她没有犹豫多少时间,整个人扑进了瞿少白的怀抱中。
和他的人一样特别,也让她想起四年前的上元夜,一样的草木花香。
一个很暖和舒适的怀抱,可惜不能被她一辈子占据。
月安知道分寸,适可而止地从对方的怀抱中脱离而出,低低地对着他道了声谢。
殊不知,这一幕被两人看在眼中,一个是一直藏匿于柳树后的崔颐,一个是行商回来乘船于州桥汴河之上的温家大公子温淮安。
两人神情不一,一个黑沉冰冷,一个惊愕震撼,仿佛见到了什么塌天大祸。
两人分道扬镳,月安死心回崔家,瞿少白回去补觉,以备后几日有精神寻春生。
踏入金水客栈时,他回头望向了一棵柳树下,自打他从客栈出来,就隐约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身上。
此刻那道目光不再隐晦,带着剧烈的波动,他想不注意都难。
凤目微眯,瞿少白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,但此刻那双眼睛盛满了敌意。
他此生没少见这样的眼神,并未当回事,轻笑了一声踏入了客栈。
而那边,崔颐见月安返回,他不再耽搁,匆匆忙忙乘着马车疾驰回去,半道再将自己的马换回来策马先行道了家。
月安慢吞吞地回到了崔家,心情低落的她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。
绿珠一看便知娘子和瞿少侠没成,也不好在娘子伤心的时候打扰,也静静地在一旁不出声。
回到崔家,月安如斗败的公鸡,和出去前判若两人。
拖着步子回到梅鹤院,到了主屋,吩咐绿珠将门关上,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。
屋子里有什么都没来及看,月安人立即就一头扎到了被子里大哭。
“哇……”
这一声可谓惊天动地,将提前归来更以后在屋中等候的崔颐吓了一跳。
他执着一卷山川风物志,愣愣地看着埋在被子里掉眼泪的妻子,一瞬间将他一肚子郁结都忘了。
脑子里只剩下蜷缩在床上大哭的月安。
第48章
这一刻, 崔颐是疑惑不解的。
他不明白温氏为何一回来就嚎啕大哭。
他当时立于柳树下,恰好能从临窗的茶坊窥见二人的身影,但更多的就无法窥探了。
比如说了什么, 最多只能瞧见两人是笑是怒。
但毫无疑问,他看见了瞿少白张开双臂,温氏欢喜扑进去的一幕。
当时从崔颐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满腔情绪, 静静地观望下去, 再先一步回到家守株待兔。
在他看来,两人已然谈妥了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守株待兔有什么用, 但他就是想等着, 等一个清楚明白。
然怎么也没想到,等回来的居然是一个扎在床上就掉眼泪的温氏。
他一时默然, 思绪百转千回。
过了好半晌,崔颐才放下书卷,慢吞吞出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清冽的疑惑话语落下,本扎在被子里苦的人儿猛地抬起头来扭头看他。
一张脸红通通的,面颊上挂满了斑驳的泪痕,还有几滴含在眼眶里,将落未落,看不起来伤心极了。
想来是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她哭, 月安愣了几息,才反应过来,抽抽嗒嗒地问:“你、你怎么在这,你是、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她明明记得是让绿珠关上门的, 难不成是她哭得正厉害所以没听到?
一时忘了继续哭,双目茫然地看着崔颐。
这在崔颐看来十分有趣,甚至是有些无端的傻气。
“我一直都在这里, 只是你进来只顾着哭,没看见我而已。”
闻言,月安呆呆地哦了一声,接着一本正经道:“那你快出去吧,我还得哭一会。”
本来被崔颐看见她哭鼻子就已经很丢脸了,可不能继续让他看下去。
崔颐却是屹然不动,甚至还转过了身子跟她搭起了话来。
“为何要哭,不是去见你那心上人去了吗?”
“难不成他还欺负你了?”
崔颐明知故问,面上波澜不惊,完全看不出是刚刚跟踪完回来的。
这种私事月安本不想说的,奈何她实在伤感,碰上崔颐这个知道内情又主动开口询问的存在,她一个没忍住就交代了。
“他不是欺负我,他是拒绝我了。”
说完这句,月安又躺回了床上,将枕头捞过来抱在怀里,再度哽咽起来。
“嗯?”
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,崔颐疑惑地嗯了一声,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一颗心在按捺不住地砰砰乱跳。
“什么意思?”
那江湖草芥,居然如此有眼无珠吗?
有了第一句,月安也不怕多说几句,话语失落道:“他不愿留在汴梁,我也不能跟他奔走于江湖,实在是有缘无份。”
再多的月安也不想跟崔颐多说了,这些已经是她慷慨下的结果了。
崔颐克制住胸腔中那股藏也藏不住的窃喜,崔颐先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。
他当即就想问些什么,比如既然没谈妥为何还要在茶坊下相拥,做出那样不合规矩的亲密事。
然思量过后崔颐又闭上了嘴,若他这话问出来,不就暴露了自己跟过去的小动作吗?
还是不问了。
于是崔颐及时改口,说了些干巴巴的宽慰话。
“既然如此,看来上天注定他不是你的良人,你也莫要纠结,尽快将他忘了吧。”
这是基于理智的做法,也是崔颐所期望的。
但这样的话对正伤心失意的月安来说是不入耳的,甚至是比较残酷的。
顿时,抽噎变作新一轮的嚎啕大哭,崔颐不知所措地看着,虽然不知道自己哪个字说错了,但他知道就是错了。
“对不住,你先冷静一下,我走了。”
此时此刻,崔颐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留在这,告罪了一声,人抬步离开了。
月安真正迎来了清净,可以彻底放开身心了。
……
哭了那一场,月安心里头舒服多了,但后续的情绪还萎靡不振。
毕竟是牵挂了四年的感情,尽管理智已经给自己做出了选择,但一时之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。
翌日同崔颐去文松院陪徐夫人用饭,细心如徐夫人发现了儿媳妇有些红肿的眼睛,询问了一二。
月安来之前还上了些妆粉遮掩,但看起来还是露出了马脚。
好在她也找好了借口,作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解释道:“是昨夜看了个话本子,里头故事说得动人,便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,让母亲见笑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徐夫人叹笑着,但转头却是不信的。
将儿子留下,她缓声问道:“是不是你给了月安气受了?”
外人不知晓,她们做父母的又怎会不清楚,自己这个儿子藏着其他心思,人又一惯冷情刚肃,再滚烫的心也会被浇灭。
崔颐失笑,扯了扯唇道:“怎会,儿子并没有。”
他哪里能给温氏气受,温氏不给他气受就算好的了。
徐夫人还是不信,但也不想跟儿子纠缠什么,只催促道:“母亲不管其他,你最好去好声宽慰宽慰,莫要再让人伤心了。”
本以为儿子只会随便应一声敷衍过去,但这回态度倒是诚恳。
“是,母亲,儿子今夜就去。”
徐夫人惊讶,而后便是满脸欣慰,想着儿子也不是那么说不通,这是好兆头。
梅鹤院主屋,月安刚洗漱完爬上床,正意兴阑珊,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
她辨别出那人是崔颐。
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,崔颐的脚步声听了这么些时日月安也听熟了。
今日十九,并不是他该过来的日子,月安打起了些精神,冒出了个脑袋看他。
见他一进来就自发将被褥拿出来铺在榻上,人转身就要去浴房。
“等等,今日不是十九吗?”
见崔颐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,月安有些懵,第一反应是不是崔颐记错日子了。
鹅黄的锦帐中间露出一张粉润的小脸,崔颐心间笑了笑,但面上依旧清淡道:“是母亲,她认定是我让你心情不好,让我过来宽慰你。”
带累了崔颐被徐夫人误会,月安心中抱歉,也就不纠结今日逢不逢日子了,若硬要崔颐回去,被徐夫人知道怕是又要多想。
况且她也没什么精力去计较这些。
“那好吧,我先睡了,崔郎君自便。”
油灯一盏盏灭掉,只留下一盏在屋内摇曳。
崔颐躺在窄小的榻上,翻了个身目光望向床帐,那里一片漆黑,不再有小娘子拿着夜明珠看话本子的光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