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吧,若是不舒服便吱一声,我叫吴大夫来。”
生怕崔颐被自己砸出什么内伤,躺下前又叮嘱了一遍。
“我真的没事,就是需要歇息歇息。”
崔颐嗯了一声,唇畔漾起清浅的笑。
他又学会了一招,心下难免窃喜。
苦肉计虽下作,但倒是有用,不妨多试试。
夜深人静,熟睡的崔颐被依偎过来的妻子惊醒了,紧接着是一条纤软的臂膀,隔着被子抱着他的腰身,亲密无间。
崔颐丝毫没有被吵醒的恼怒,而是动了个小心思,偷偷将被子掀了起来,动作小心地将月安那条胳膊塞进了被子里。
这样两人再没有什么隔挡了。
崔颐甚至还暗暗攥住了那双夜里异常柔软的手,将其贴在心口也睡过去了。
……
十月十二,崔家父子两下职带回来一个消息,官家要册立贵妃为后了,就在冬至大朝会那日。
这一消息出来,朝堂又是一片震荡,跟往昔差不多,有的支持,有的反对,还有少数沉默中立者。
就在一些脾性耿直刚直的清流大臣还想谏言时,一次地动为他们送上了时机。
虽不是什么能伤人损财的规模,但也让汴梁受惊了一番。
那是十月十八的深夜,距离冬至也仅有五天,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惊扰了无数沉睡的人。
这个白日月安出去和两三好友玩乐了一番,尤其踢了半日的蹴鞠,因而夜里睡得极沉。
当被崔颐摇醒,她脑子尚且混沌,糊里糊涂地看着他嗫喏道:“要死了要死了,干嘛打扰我睡觉?”
因为崔颐的摇晃,月安一时也没察觉到周遭的晃动,仍旧一脸懵。
崔颐哭笑不得,也来不及跟妻子掰扯,肃着脸色便将人卷在被子里横抱起来,下床冲出去屋子。
“地动了,咱们快出去!”
夜风凄冷,兜头一阵风将月安混沌的脑子吹得清醒了大半,崔颐那句急促的话语也传进了耳朵里。
天爷?地动了!
第55章
地动威力巨大, 不止将月安和崔颐两人震了出来,整个崔宅,乃至汴梁皆是如此。
家家户户都从屋宅里跑了出来, 拖家带口,神色惊惶,混乱与不安充斥着这片天地。
月安变成了个蚕蛹, 被崔颐抱在怀里狂奔着, 东风一波又一波拂过来,好在有崔颐在前面挡着, 月安并没有被吹到。
但很快月安就不那么庆幸了。
崔颐抱着她狂奔着, 从屋子奔到了院子,又从院子奔了出去, 和也披着衣裳匆忙出来的崔尚书和徐夫人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。
地动本是件严肃的事,但月安此刻以蚕蛹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,事情便不够严肃了。
纵使是夜里,月安好像也看见了崔家两位长辈弯起了眼,仆婢更是在努力憋笑。
月安当即青了脸,但又不好说什么,事急从权,崔颐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才如此。
可现在看来, 被崔颐卷在被子里带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些,夜风也吹不散她面颊上的滚烫。
好在无人敢明面上取笑她,一碰面便开始讨论起了正事。
“宁和,你和月安都没事吧?”
这样的危急肃穆中, 出了一桩逗趣的事也能让人心头轻快不少,就连一向性情稳重沉肃的崔尚书眉眼都含着笑。
为了遮挡寒风,也为了那一点面子, 月安缩在被子里不吭声,听着崔颐不急不徐地应答。
“无事,出来的及时,且这场地动来得声势小,想来是虚惊一场。”
就如崔颐说得那般,人跑出来后周遭的颤动也渐渐消失了,甚至都未曾持续一盏茶的时间。
就好像只是为了吓唬一下汴梁上下。
然总归是好的,没有碰上那等伤人损财的灾祸。
崔颐就这样抱着裹成蚕蛹的她气定神闲地跟双亲说着话,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正堂或者书房。
月安厚着脸皮听了几句,实在不好意思了,悄悄戳了一下崔颐,低声道:“快把我放下来吧,这样像什么样子。”
崔颐停止了说话,垂眸看了她一眼,眼中似乎带着笑,还有不赞同。
“不可,你出来时鞋袜都未曾穿,赤足踩地像什么话,你不必忧心,我自会带你回去。”
说话间,崔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,就好像怕她会卷着被子跳下去一般。
月安倒也不至于如此,只能郁闷地当个春卷等着崔颐将她运回去。
又在夜风中观望了一会,确定地龙不会再翻身,两拨人各回各院。
月安将自己半张脸卷在被子里,只露出一双眼睛,目光飘来飘去。
地动来得突然,两人起来得急,崔颐也未来得及束发,只散在肩后,夜风时不时将其拂起,刮蹭在月安的脸上,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酥酥痒痒的。
实在忍不了那股痒意,月安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崔颐那缕总是刮蹭她的头发拨了过去。
温热的指尖从眼前划过,似乎还残留一股甜香,崔颐垂眸看了她一眼,轻声道了声抱歉。
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赔礼道歉的事,但崔颐却如此自然,仿佛这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仪礼。
月安没说话,目光在他单薄的外袍上停留了一息,催促道:“快些走吧,外头太冷了,小心着凉了。”
月安说得是谁自然不必多言,她整个人被卷在厚厚的被子里自然无虞,会着凉的只能是崔颐。
崔颐福至心灵,眉眼柔缓道:“知道了,多谢夫人关心。”
“我可没关心你。”
月安不想承认,继续将脑袋缩在被子里,也不看他,只满口辩驳。
再次回到屋子里,月安连人带被被妥帖放在里侧,崔颐脱下外袍就要上来,月安急忙道:“我床下有个匣子,里头有一对铃铛,你将它们取出来挂在床上,若是下半夜再有地动便能警示。”
谁知道这该死的地动会不会再来一次,她睡得太死总得防范一下。
崔颐点点头,蹲下就去翻床下,但糟糕的是没等铃铛被翻出来,崔颐便先翻出了她那高高一摞的香艳话本子。
两人都怔住了。
虽然崔颐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但也够月安窘迫了。
“我说得是一个黑色的小匣子,你怎么乱拿!”
那些可不是普通的话本子,叫崔颐看见了可怎么好。
假装没有看出月安的窘迫,崔颐含笑的目光划过少女羞愤忐忑的面颊,故意道: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,你急什么?”
月安气得说不出话来,但也没法辩驳什么,总不能说这里头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荤东西。
“我没急,你快找铃铛,我要睡觉。”
也怕将人惹急了,崔颐应了一声,将那叠话本子塞了回去,取出匣子里那对铃铛挂在床头锦帐上。
叮铃叮铃~
躺下去时就是一串清脆的响声,稍稍一动便又是一阵。
崔颐听着,不禁浮想联翩,神情恍惚。
“睡觉记得别乱动。”
直到月安嘟囔了一句,崔颐才将那股不堪入耳的心绪剔除出去,嗯了一声。
夜深人静,汴梁不少人因担心地动而彻夜难眠,唯独月安这样心大的。
怕什么,她都系了铃铛了,若地动再来,崔颐还能搭救她一把,她尽管安睡便是。
抱着这种想法,月安下半夜睡得依旧很沉,就是苦了一旁的崔颐,被那藤蔓一样的臂膀缠着,樱果一般的嫩红诱着,他心火燥热,灼得他难耐,好半晌才生出睡意。
他一定要将人留住。
……
这场地动虽没有引发什么灾难性的后果,但却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本就卡在立后的节骨眼上,这场地动恰好给了部分清流一把进击的利刃,用来劝阻官家立乐伎出身的贵妃为后。
几日来,朝堂上吵得火热,尽是关于立后的。
月安有次专门去询问崔颐道:“那你呢,你在朝堂上站在哪一边?是支持立后还是不支持?”
月安好奇崔颐这个古板的性子究竟是何选择。
崔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,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,不虞道:“我没你想得那般蠢笨,自不会去顶撞官家,朝堂上自去看热闹便是。”
闻此,月安讪笑着道:“那便好,至少不会乱来连累我,不然这个时候我可跑不掉。”
隐约间,月安好似听到崔颐轻哼了一声,几乎微不可察。
“怕什么,真有那天你就说咱们和离了,拿着和离书回娘家便是。”
月安笑了,赞道:“这倒是个好主意。”
妻子欢喜的姿态让崔颐又是一气,一双黑眸就那么静静凝了她好几息,仿佛下一刻便要做些可怕的事。
不敢笑了,月安将身子扭过去,躲避崔颐那不善的目光。
那日挨了崔颐一嘴巴偷袭时,对方的眼神也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