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安表示害怕了。
这可不是在青天白日下,床帏间这种暧昧的地方是最容易出事的,崔颐的性子虽然不怎么样,但他的面皮还是足够俊俏的,万一她没抵抗住呢?
念此,月安不敢托大,将脑袋也遮住了。
到了冬至那日,争吵得沸沸扬扬的立后一事终是有了定论。
官家如约在大朝会上册立了贵妃,清流再不满也无法再谏言。
而有了柳家的先例,朝堂上无人再敢激怒官家,立后一事落下帷幕。
月安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绪,她那日还同秀真和阿盈去看了御街的象舞,度过了欢快的一天。
……
冬至过后,进入十一月,冬月到来,天气更严寒了,刮在面上的风都刺骨,牙也直哆嗦,月安更不愿出门了。
三哥送来了许多他猎来的野味,月安给公婆那里送了些,剩下的自己留下晚上炙肉了。
三哥此番不仅带来了野味,还带来了一桩好消息,那便是他和徐家的姻缘。
说是两家私下商量好了,过几日便去徐家纳采,而后将六礼过了。
说这话的时候,三哥是从未有过的眉飞色舞,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,傻气的很。
“对了,还得替我谢谢妹夫,他在我未来岳丈面前给我说了好话,我得了一方上好的澄泥砚,回来时替我送给妹夫。”
有了媳妇忘了妹,得了崔颐一点恩惠,什么都给忘了,转头就亲亲妹夫的喊上了。
月安鄙夷地哼了一声,故意呛声道:“不给,你自己给!”
温曜安也不恼,他最是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性,虽然嘴上那么说,但该办的还是会办。
“那狍子刚打的,肉新鲜着呢,记得和妹夫一起吃!”
也不纠缠,温曜安乐呵呵地走了。
待三哥走后,月安唉声叹气地将那方澄泥砚放在书房的案上,然后喜滋滋让人将三哥送来的野味送到了厨房处理。
因着三哥的话,月安大发慈悲地没想着吃独食,欲等着崔颐回来再开火炙肉,但只等到书玉回来告知崔颐今日公务繁忙,不回来用饭了,大概也得歇在官署。
闻此,月安心中哦了一声,带着些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淡淡失落。
但这股浅淡的失落很快就被鲜嫩美味的炙肉给驱散了。
尤其第一口的炙肉尤其鲜美,月安吃得欢畅,还添了些栗子和白果,肉香和果香混合在一起,别提多香甜了。
不过肉再好吃吃多了总是会腻的,尤其这样的炙肉更适合和酒水做配。
“今夜崔郎君不回来,娘子就算醉了也无妨,不然奴婢去拿些不怎么醉人的桂花酒来?”
绿珠建议道。
未多加思索,月安当即点头同意了。
主仆两人一口酒一口肉,将淋着橙的炙肉吃得一干二净,月安人也开始晕乎乎了。
不过主仆两人都不担心,绿珠笑吟吟道:“娘子这样晕乎乎的正好安睡。”
然绿珠才将人扶到床边,准备要帮娘子擦洗一番,就见本该要在官署过夜的姑爷回来了。
就见崔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,将斗篷脱下挂在衣架上,抬步过来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又吃醉酒了?”
娘子这样子也骗不了人,绿珠遂老实道:“今日娘子炙肉,多吃了几盏桂花酒,奴婢正要给娘子擦洗。”
崔颐嗯了一声道:“去吧。”
绿珠怕吃醉酒的娘子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,离开时犹豫了一息,崔颐见状不悦道:“怎么,我还能吃了你家娘子不成?”
绿珠再不敢拖沓,出了屋子。
少顷,绿珠带着两个丫头带着热汤回来,准备侍候醉醺醺的娘子。
温热的帕巾刚要触到那张细嫩酡红的面颊,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截了过去。
“我来便是,你们且褪了鞋袜侍候少夫人沐足。”
说着,崔颐娴熟自然地将月安揽在了他怀里,开始用温热的帕子细细擦拭月安的眉眼鼻唇,而后是脖颈……
纯白的帕巾拂过那张微翘的红唇时,崔颐顿觉喉间一阵干渴,悄悄滚了滚喉头。
而醉醺醺的少女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他,仿佛不认识了一般,一言不发,只乖巧地任人摆弄。
他一向秉持着清心养气的准则,自诩心性沉稳宁定,如今却通通碎了个彻底。
崔颐垂眸,心中浮想联翩。
果然如告子所言,食色,性也。
碰到了克星,饶是他也无法免俗。
擦拭完面庞脖颈,下面双足也沐好了,小丫头拿着干帕子正要来擦拭,崔颐目光下落,凝在那双嫩白纤足上片刻,忽地说话道:“这个也我来吧。”
小丫头是梅鹤院里年纪最小也最听话的素樱,当即二话不说将帕子递了出去,可让绿珠上了一下火。
娘子这般岂不是被姑爷占便宜了?
可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去否决姑爷,将帕子抢过来吧,那成什么了?
因而,绿珠只能看着姑爷执着帕子裹住娘子的脚,轻柔的动作倒是被她品出来几分缠绵。
终于,一切完毕,绿珠带着两个丫头退出屋子,心中祈祷着娘子别乱来,也祈祷姑爷是个正人君子。
房门嘎吱一声阖上,屋内,乃至锦帐内只剩下二人。
崔颐扭头,瞧着身畔的妻子还迷迷瞪瞪地睁着眼,甚至还掏出了她藏在枕下的话本子,这也勾起了崔颐过往的好奇。
“我问你,你之前话本子里的”潘驴邓小闲是什么意思?”
崔颐记得,这是完美郎婿的标准,他想知道。
醉酒后的月安嘴显然没那么严实,一听这话,立即傻乎乎地扭过来接话了。
不仅如此,还是趴着的姿态,两只脚在被子里翘起来踢来踢去。
“这你可问对人了,我恰好知道呢!”
捧着脸,少女傻兮兮的,全然没了防备,这让崔颐露出了笑。
“那你说来听听。”
崔颐此刻希望她能每日都醉着,就不会总防着他,淡着他了。
月安清了清嗓子道:“这潘驴邓小闲,是评判完美郎婿的五条准则,你且听好了!”
“首先这潘,便是男子当有潘安之貌,生一副好皮相,妻子瞧着才不会厌烦。”
话音落,就见月安上手摸了摸他的脸,笑嘻嘻道:“你就不错,怕是比潘安都要俊俏几分,你日后的妻子有福了啊!”
柔荑从眉骨滑过鼻梁,最后到唇瓣,酥麻痒意勾得崔颐蠢蠢欲动,但出口却是这样一句,崔颐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。
他笑了,不过是气笑的。
“接着说。”
他也侧过了身,用手拄着脑袋,定定凝着双颊红润的小娘子问道。
月安也不含糊,继续道:“这邓,便是如汉代邓通之富,可保妻子生活富贵安逸。”
“唔,郎君有吗?”
吃了酒如同饮了孟婆汤一般,能将什么都给忘了,崔颐没见过这样的娘子。
点点头,崔颐淡声道:“勉强算是吧。”
崔家自前朝便是大族,经父亲的手更上一层楼,勉强也是富贵了。
月安满意颔首,继续道:“那接下来的便是小,意思是郎婿当温柔小意,愿为妻子伏低作小。”
“你瞧着就是不能的。”
尚在醉酒的月安虽然不知道为何,但是直觉这样认为。
崔颐不忿道:“谁说不可,我刚刚还……”
“还什么?”
月安诧异追问,但崔颐又卡住了。
本是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些羞耻的事,且说了这个醉鬼也不明白,不如不说。
“没什么,你继续。”
月安的注意力很轻松就被转移开来,开始絮叨道:“闲简单,就是希望郎婿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妻子,不过这点对我来说倒不如何,只要心心相印,且不是几日不见人影就好。”
“所以我觉得最后一个当换成“贞”更好!”
崔颐兀自重复了一遍,询问道:“哪个字?”
月安点了点崔颐的心口,定定道:“忠贞的贞,既然妻子将自己的身心都只许给了郎婿一个人,为何郎婿却不能做到忠贞呢?”
“都说有贞妇,就不能有贞夫?”
“若我以后的郎婿敢左拥右抱,我一定让我三个哥哥狠狠揍他一顿再和离,真是脏死了!”
小娘子气哼哼地撇着嘴,神情愤愤。
崔颐倒没有为难,他家本就如此,父亲便只有母亲一人,他自然也可为之。
只是……
“还有一个驴字,你怎么没说?”
崔颐怎么猜都猜不出这个驴字是什么意思,有些苦恼。
他一向是个爱求知的性子,遂追问道。
这个字好似是什么开关,一落地便让捧着脸轻笑的月安露出羞耻的神情,崔颐更想知道了。
“哎呀,这个让人怎么说啊,太让人不好意思了!”